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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再見前夫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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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回侯爺,”鞠清子道:“杏霖街那位夫人已與民女漸漸相熟,民女相信,終有一日會勸動她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“奚浚遠飲著茶,始終看著窗外,忽然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,對她道:“你也坐下來吃些點心吧。”

“民女不敢。”鞠清子連忙道:“民女給侯爺回了話,這就要回家去了。”

奚浚遠擡手阻止了她,“天色還早,這也不是在我府裏,不必拘束。”

今日奚浚遠約她到品茗軒見面,這品茗軒是京中頗有名氣的茶樓,聽說不僅茶好喝,點心也特別可口。

“你們女子最喜歡吃甜食吧?”奚浚遠忽然道:“不如你給我推薦幾樣點心?”

“呃……”鞠清子一怔,“民女沒什麽見識,這品茗軒也是第一次來,不知道這裏有些什麽出色的點心。”

“第一次來?”奚浚遠擡眸瞧著她,“你家不是住這附近嗎?怎麽,從沒來過?”

“我家?”鞠清子錯愕地道:“我家在五裏街,侯爺大概是搞錯了……”

“你夫君不是叫司徒功嗎?”奚浚遠冷不防地道:“司徒府就在隔壁街沒多遠的地方,怎麽你從沒來過品茗軒?”

天啊,他這是暗地裏把她的事打聽了一番?連她自己都不知道,原來她前夫司徒功就住在這兒附近。

鞠清子身子僵住,強抑住內心起伏,半晌才鎮定道:“民女在夫家……前夫家時,足不出戶,所以不曾來過這裏。”

“本侯起初十分奇怪,你明明是姑娘打扮,卻又說自家了人。”奚浚遠直言道,“原來,還有這一番委屈事。”

“民女在這附近只住過半年。”鞠清子支吾地敷衍道:“況且前夫不喜我拋頭露面,哪有機會來此茶樓小坐呢?”

“想來,那位司徒公子待你確實不好。”奚浚遠仿佛對她有些同情,“坐下吧,好歹用些茶點,這裏的豌豆黃很有出名,方才我已給你點了一份。”

所以,方才他是故意試探她,才那般說的吧?

鞠清子低頭說:“民女隱瞞了家事,只因民女害怕丟臉的緣故,還望侯爺見諒。”

奚浚遠渾不在意道:“本侯只是一時好奇,托人去打聽了一二,不過別怪本侯說句難聽的話——你自己的婚事如此不幸,何以教別人男女相處之道?”

呵,他還真是一針見血,一開口便戳中她的痛處,但鞠清子篤定地答道:“因為民女婚姻不幸,所以深知不幸的原因,以此來警醒他人,豈不正好?”

她這話不卑不亢,說得自信,倒是讓奚浚遠大為意外。

“有道理,”他思忖片刻,頷首道:“聽馮七說,你曾勸和過他跟他娘子?馮七那娘子我也見過幾次,仗著是高蘭郡主的貼身丫鬟,趾高氣昂的,平素馮七沒少受她的氣,不過近日她卻漸漸改了這脾性,兩口子變得恩愛起來,頗讓我吃驚。”

鞠清子笑道:“秋月姊姊心地不壞,馮七哥也是老實人,要勸和他倆也不是什麽難事。”

“依你看,怎樣算難?”奚浚遠忽然問道:“若勸和我與高蘭郡主,算難嗎?”

他……是不是對她起了疑,是否已經猜到了她接近他的目的?鞠清子按下心頭的緊張,從容地答道:“民女對候爺了解不深,也不知難不難……馮七哥一眼便能看透,民女對侯爺,倒是琢磨不透。”

“哦?”奚浚遠輕笑,“我很難琢磨嗎?”

她不語,因為她現下還無法定論。

“聽馮七講,你把人分為三類:棒子、老虎、雞?”奚浚遠自顧自繼續道:“所以,我算哪一類?”

“又像是老虎,又像是雞。”她坦然答道。

“為什麽?因為我看起來挺霸道,但又能言善道?”

“嗯。”她點點頭,他倒對她的理論了解得挺清楚。

“那麽高蘭郡主呢?”他又道:“她是哪一類人?”

“大概……是老虎吧。”鞠清子答道。

“若本侯也是頭老虎,那跟她可真不般配,畢竟一山不容二虎。”浚遠道。

呵,他真懂得舉一反三,分析得真不錯。兩只老虎相遇,註定一番廝殺,非死即傷。鞠清子道:“所以,民女希望侯爺不是老虎,否則跟郡主這門親事也就難了。”

“但本侯不願意當弱雞啊。”奚浚遠笑容越盛,“小娘子,你別總說別人,也說說自個兒,你是什麽呢?”

“我?”

仿佛,從來沒人跟她提過這個問題,世人覺得她這樣能言善道,一定是雞,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答案。

“我是棒子。”她輕聲道。

“棒子?”奚浚遠難以置信,“你——有這麽老實嗎?馮七才是棒子啊!”

“我若喜歡上一個人就不太容易變心。”鞠清子認真道:“實心實意的,這就是棒子。”

奚浚遠怔了怔,仿佛這句話裏有什麽忽然打動了他,讓他霎時沈默。

“那麽,你的前夫又是什麽呢?”他又開口問道:“也是老虎嗎?棒子能打老虎,不是嗎?”

是啊,棒子能打老虎,她怎麽還會被前夫休了?那是因為這個身體本來就不屬於她,從前的鞠清子到底什麽樣、她的夫君司徒功又是哪類人,她一概不知。

她只知道,在遙遠的現代,她的未婚夫確實是老虎,有多遇傾向的霸道總裁。

通常,老虎男會娶棒子妻,因為會對他實心實意,然而老虎男怎麽可能只有一個女人?

棒子是冒著被折斷的危險,飛撲火地嫁給老虎男,但這樣的女孩之於老虎男,世上並非只有一個。

棒子女是專一的,所以她時常覺得痛苦。

“這位夫人,包間裏已經有人了,請別亂闖!”門外忽然揚起了馮七的聲音,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
“我認識裏面的人。”一個女子囂張地道:“你這個當差的別擋道!”

“夫人若真認識此間的客人,待小的先進去通報一聲。”馮七語氣恭敬,但態度堅定道:“請問夫人認識的究竟是誰?”

“鞠清子。”那女子答道。

“夫人認識鞠娘子?”馮七顯然大為意外。

“就說了我認識她,你別擋道!”門外的女子似乎推了馮七一把,刷的一下,將門簾倏地掀開,逕自走了進來。

鞠清子不由一怔,拾眸瞧著來人。對方認識她?然而,從前的記憶不不覆存在,她真的不知曉對方是何人。

那女子容貌冶艷,年紀不大,卻已作少婦打扮,像富貴人家的妾室,只見對方上前似笑非笑地對她道——

“姊姊,原來真是你在此。方才在樓下,妹妹還以為瞧錯了。”

妹妹?她應該沒有妹妹……所以,會是什麽人,一見面就姊姊妹妹地叫?

剎那間,鞠清子明白了。

“夏蓉給姊姊請安了。”對方假意施了一個禮,然而態度卻極其不敬,眼角瞥見奚浚遠,笑道,“原來姊姊在此私會情郎啊?”

夏蓉?對了……她前夫司徒功的小妾就叫夏蓉,也正是因為這個女人,她被前夫以妒之名,犯了七出之罪,掃地出門。

“這位夫人,”她還沒來得及回答,一旁的奚浚遠卻朗聲道:“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夫人,如此無禮。”

“無禮?”夏蓉冷笑道:“光天化日,孤男寡女,在此私會,也不知究竟是誰不守禮法。”

“何為禮法?”奚浚遠道:“我與這位鞠娘子在此小坐飲茶,有何不可?倒是你,未經允許便擅闖別人的包間,這才是不守禮法吧?”

夏蓉抿了抿唇,並不與溪浚遠爭辯,只對門處大聲道:“相公、相公,你快進來,快來瞧瞧你這位賢妻,在這裏會情郎呢!”

怎麽,門外還有別人嗎?鞠清子心中一緊,卻已看到夏蓉沖到門外將那人拉了進來。

馮七手忙腳亂想阻止,卻也無可奈何。

那男子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,鞠清子腦中轟然一聲驟響,仿佛見了鬼似的嚇了一跳,這張臉……像極了她在現代的未婚夫。

不說,她也知道他是誰了——司徒功。

就像入了平行時空,她遇到的人,遇到的事,終歸與從前的她,有相似之處。

“清子,你怎麽在這裏?”司徒功蹙著眉,瞪著奚浚遠,“這人是誰?”

“相公,多虧你還惦記著她,心裏竟覺得愧疚,”夏蓉趁機道:“我早說了吧,不出半年,妣肯定會改嫁!”

哦,原來如此。鞠清子總算聽懂了,相必她這前夫在休了她之後又有些後悔,時常在這小妾面前流露失落之色,導致這夏蓉妒火中燒,好不容易撞見她與奚浚遠在此,便自以為抓到了什麽把柄,忙不疊要帶司徒功前來參觀。

這司徒功與她曾經的未婚夫一樣,看來也是個老虎男,雖然有多遇傾向,但對每個女人倒算有幾分真情,而且,對曾經擁有過的東西都以為會永遠屬於他,除非是他自己不要的,否則也不讓別人要了去,霸道得無以覆加。

“清子,這人到底是誰?”司徒功再度問道。

“在下奚浚遠,”奚浚遠卻微微一笑,上前道:“不知閣下是誰?”

“奚……”司徒功顯然聽過這個名字,當場僵住,“雅……雅侯爺?”

“正是,皇上賜了本侯這個‘雅’字為封號,想不到閣下也知曉?”奚浚遠從容答道:“閣下究竟是何人呢?本侯所在的包間,竟然說闖便闖了進來!

司徒功連忙跪倒在地,俯身道:“草民……草民給侯爺請安。”

“雅侯爺?”一旁的夏蓉亦驚得呆了,“相公,別弄錯了吧?這人……真是雅侯爺?”

“快跪下!”司徒功惱怒地沖她吼道:“侯爺面前,豈容你無禮!”

“候爺……”夏蓉這才害怕起來,顫巍巍地磕頭道,“民婦……給候爺請安。”

奚浚遠道:“這位鞠娘子如今做著賣婆的生意,常到本侯府上送些貨物,今日她替本侯辦事,本侯請她吃些點心,怎麽就有違禮法了?礙著你們倆什麽事?”

“不敢、不敢……”司徒功連忙道:“侯爺,都是我家這婆娘亂說話,侯爺勿怪。”

夏蓉亦戰戰兢兢地道:“民婦無知,侯爺恕罪……”

“鞠娘子,”奚浚遠故意道:“你給本侯解釋解釋,這兩人究竟是人?怎麽我們好端端地在這裏喝喝茶,卻來添亂?”

鞠清子低聲道:“這是民女的前夫,跟他新娶的夫人。”

想來她離開司徒府後,司徒功便把小妾扶正了,這夏蓉總算得償所願,卻仍舊不肯放過她,心腸何其歹毒。

“哦,即是前夫,你如今不論做廾麽,應該都與他無關了。”奚浚遠道:“何需他兩口子多管閑事?”

鞠清子垂頭不語,此刻有人替她出氣,她自己就不必多言了。

司徒功急道:“侯爺,都是草民的錯!草民對妾室管教不嚴,都是草民的錯——|

一旁的鞠清子狐疑了,妾室?怎麽,他還沒把夏蓉扶正嗎?難怪夏蓉對她這前妻耿耿於懷。

“這次就算了,”奚浚遠忽然換了凜冽的語氣道:“識相的,別再讓本侯看見你!”

“是、是,草民告退……”司徒功連忙拉著夏蓉連滾帶爬地退出去,引來馮七一陣偷笑。

“這就是你前夫?”奚浚遠回過頭來,對鞠清子挑眉道:“你怎麽嫁了這種人?”

“小時候定的娃娃親,沒辦法。”鞠清子答道。

其實她心裏也忍著笑,忍了半天,好不容易才沒展露出來,今日真該感激奚浚遠,幫她掙足了面子。

難怪大家都喜歡結交有權有勢的朋友,關鍵時刻就派上用場了,否則還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麽樣呢。

雖然,她跟奚浚遠算不上朋友,一個地位比天高,一個地位比泥低,但不知為何,他站在她身邊,竟令她產生可以依靠的安全感,這是她來到蕭國後頭一次感受到的安全感,就像風中飛舞的蒲公英終於落了地,未生根,卻少了倉皇。

她覺得,能認識奚浚遠,真是一件好事。

她挖了一小勺豌豆黃塞進嘴裏,古代的點心她都覺得太甜,但這塊豌豆黃卻甜度適宜,極是難得。

“好吃嗎?”奚浚遠看著她。

“民女這麽久以來,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呢。”她答道。

這是實話,這仿佛是她來到蕭國以後,吃過最對胃口的東西了,就連上次高蘭郡主賞的宮廷點心都沒這麽可口。

“本侯就知道你們女人喜歡這個。”奚浚遠得意地笑道。

所以,他到底帶多少女人來過這裏?他竟是個花心的人嗎?鞠清子故意問道:“除了民女之外,還有誰誇讚過這豌豆黃?高蘭郡主嗎?”

“本侯哪裏曉得她喜歡什麽。”奚浚遠連忙撇清關系,“我是指我母親,還有皇後娘娘,她們都對這點讚不絕口呢,我每回進宮都要給娘娘帶一些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鞠清子莞爾,原來,是她想多了。

“你也怪可憐的,叢前就往在這附近,卻沒嘗過這麽好吃的東西,”奚浚遠同情地嘆道:“也難為你了,嫁了個那樣的男人,不過我朝民風開放,你若再嫁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,也算因禍得福了。”

再嫁?呵呵,她可沒奢望過。別說是古代了,就算現代,再婚也絕非易事。她答道:“侯爺說笑了,民女並無再嫁的想法。”

“怎麽?”奚浚遠倒誤會了她的話,“你就這麽戀著你那前夫,甘願為他一輩子守著?醒醒吧,人家都不要你了!”

“不不,”鞠清子連忙解釋道:“民女……只是不想高攀。”

“再嫁就是高攀?”奚浚遠不解,“小娘子,你也太看低自己了,分明你還年輕貌美,為何不能再找個男人過點好日子?”

“民女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鞠清清子解釋道:“民女只是覺得,世間男女就像一座塔。”

“塔?”奚浚遠蹙眉。

“在塔底的人很多,而在塔尖的人卻很少,”鞠清子道:“這就像世間男子,要麽是販夫走卒,生活在塔底,要麽就是像候爺你這樣的人中龍鳳,生活在塔尖。”

“你這個說法倒挺有意思。”奚浚遠笑道:“那麽女人呢,女人在塔底還是塔尖?”

“都不在,”鞠清子答道:“女人是塔身,中間的部分。”

“哦?”奚浚遠疑惑地問道:“為何?”

“因為女人比起男人,不算太差,也不算太好。”鞠清子道:“女人既非販夫走卒那麽低賤,也不能像男子那般能成就一番大事業,女人總是不上不下的。”現代是有女強人,但身在古代她還是說得保守些。

“仿佛是如此。”奚浚遠思忖道:“出身再低微的女子,只要生得美麗,也不會過上太辛苦的生活,但使出身再高貴,能入宮為為妃者,也是比不得前朝大臣的,更別說成能就帝王霸業了。”

“雖然偶爾出過一兩個女皇,但其生涯也遠比男子艱辛,”鞠清子道:“女人其實都是在塔身的位置,所以民女大概是難以再嫁了。”

“為何,這跟再不再嫁有什麽關系?”奚浚遠仍舊迷惑。

“因為民女不想嫁給販夫走卒,民女如今自己過活,雖算不得很好,但也不會太辛苦。民女本來就在塔身的位置,何必要讓自己墜落到塔底呢?”

“你這話……也是有些道理,”奚浚遠勉強認同,“但你可以往上嫁啊,擠進塔尖。”

“那也同樣辛苦,”鞠清清子搖搖頭,“民女方才說過,不願意高攀。”

溪浚遠這才明白,她所謂的“高攀”其實是這個意思,倒非輕自賤,不過是在談論自己最合適的位置罷了。

鞠清子則在想,這也像是現代社會,都說男女人口的比例是男多女少,但為何總有那麽多剩女?因為處於塔身部位的女子,並不想“下嫁”,而多數女子也無法擠進塔尖,所以就“剩”下了。

“高攀又如何呢?”奚浚遠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,“人往高處走。”

“民女的初婚,便是高攀。”鞠清子叢容地道:“那時候民女家道中落,而司徒家仍是京中顯貴,民女又沒有沈魚落雁之姿,何以讓那司徒功對我歹心塌地呢?”

她的“伴侶價值”這麽低,也影響了她的PU,嫁給司徒功那樣多遇傾向的老虎男,難怪會這麽悲慘。

“你也太悲觀了。”奚浚遠道:“大戶人家也有心地善良的子弟,不會人人都是司徒功的。”

從前她的理論裏,把男人的選擇分為兩種——“長擇”與“短擇”。

“長擇”就是娶妻,養育她的孩子,為其提供最大的親職投資,而找情婦就是“短擇”,雖然也提供一定的資金,但終歸不會真正地重視她,原與她共度白首。

其實女人要得到“短擇”是很容易的,女人相對男人來說有性別優勢,再醜再窮的女人要搞一夜情也很容易,然而自身卻撈不到半點好處,輕者傷情,重者懷孕染病傷身,何必呢?

“你把男人也說得太勢利了。”妥浚遠不服地辯解道:“男人癡心起來,你大概沒見過。”

“對仙女癡心,有什麽奇怪?”鞠清子反問道,“若愛上我這樣的下堂婦,才叫太陽西邊出來。”

“你……”奚浚遠一時語塞,“本侯說不過你,不過本侯仍然覺得你這套說詞不太對。”

“哪裏不對?”鞠清子追問。

“本侯回去仔細想想,”奚浚遠不服氣地道:“改日再與你理論。”

聽了他的話,鞠清子忍不住想笑,她發現他有時候還滿可愛的,有孩子般的天真。

不過,再天真的男人,一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就精明無比,比如讓他來娶她,他會願意?

漂亮話誰不會說?都是空談而已罷了……

她見得多了,神志越發清醒,對所謂“爰情”也越發的絕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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